三天不吃酸,走路打撺撺,地道的凯里人,在儿时的记忆里总会有各种酸味菜,酸汤鱼、酸汤牛肉、酸白菜、酸萝卜、酸豆角等,就连辣椒也成了酸味菜中的一种。而“渣辣子酱”是我最喜爱的一种调味料。
从小到大,一直看着母亲做渣辣子酱,以致于现在,其制作环节我都了然于心。母亲都会提前把食材挑好,辣子要足够辣的,糯米要熟透的颗粒饱满的,姜要足够老的,若是分开来吃,如同椒姜拌饭,都不敢想这是什么味道,人人避而远之,但将红透的长角辣椒,金黄的糯米,老的生姜放在一起加工,再经过岁月的酝酿,就成了佳肴美食。
辣椒、糯米和姜是家里的一亩三分地里种出来的,每次准备做渣辣子酱前,总得等上一段时间,等辣椒变辣,等糯米变糯,等生姜变老。母亲做的渣辣子酱依照传统酿制,每道工序都精心调制。
在我的记忆里,每年收成后,母亲都会提前把辣椒、糯米和姜挑好,并用石舂捣碎成酱,石舂由石支撑架、木碓杆、石碓和石臼几部分组成,石碓和石臼用的是同一种石材,石舂连在原木上,木头怀抱着石头,石头镶嵌着木头,就成了石舂。使用石舂需要几个人,母亲踩着翘板,我协力踩踏,有节奏的起落,奶奶手拿小扫帚,随着石舂的升起快速搅动石盆里的辣椒,将辣椒来来回回翻转,直到剁成酱方肯罢休,咚咚哒哒的声音也才停止,但老家寨子大,都在等待着使用石舂捣辣椒,你方唱罢我登场,石舂的声音便闹腾了全寨,织成了一曲曲勤劳的幸福之歌。舂碎后的辣子便放在老坛里腌制,坛子口灌上一圈水,再密封一个月左右,便可出坛,母亲讲究,专门制作木勺用来舀酱,我们每次舀酱,她总嘱咐别用其他的油勺子舀渣辣子酱,那样渣辣子酱会变味。现在很多人都嫌麻烦,干脆使用机器打碎,机器倒是能省事。但母亲总觉得机器剁的辣椒太粗糙,不够细腻,使用机器打碎之后,总要重新手工在砧板上剁烂成酱,因为母亲早已踩不动翘板,翻转辣椒的奶奶也离开了人世间,我多想重新踩起石舂,石舂里再次发出咚咚哒哒的声音,这于我而言,像是与奶奶在对话。
现在,逢年过节回家,推开门,依然是香气扑鼻的渣辣子牛肉。如今,母亲仍然在等,还在等辣椒变辣,等糯米变糯,等生姜变老,更在等游子归家,只不过在一次又一次的等待中,她已悄然变老。